前言：素手丹青——艺术的兰花指       游金

当我们提到“人”的概念时，也许包含了男人和女人的总和，我们提到男人时，也用“人”的概念，我们会说“那个人”。但当我们提到女人时，却很少用“人”这个概念，非要强调其性别，“那个女人”，我们总是这样说。

这么说，女人在指称的范围上已经有别于男人，这当然是一种无意识的被男人和女人都习以为常的不平等。事实上，女人还是柔弱、细腻、温情、肤浅、被动，以及局限、狭隘、感性的代称。当然有时也强调女人的伟大、无私和奉献，当给女人冠以上面的美名时，却往往出于赞美她繁衍的功能。仅仅作为男性性别对立面而言的女性之秘，还是一个覆盖着厚厚的帘幕，无法窥探的世界。

从人类社会历史看，天下几乎就是男性的，既使个别改变历史走向的大事起于或止于女性，女性也只起间接作用，例如我们中国常常以“红颜祸水”形容某些对历史事件有过影响的女性，姑且不论这种论断对女性的不公平，至少说明了一个事实，那就是明处的世界不在女人手上。我们今天要说的是艺术，在艺术界，翻看一下艺术史，不论东方还是西方，早期几乎没有女性的一席之地，在西方大约十七世纪左右才有女性文学艺术家的历史纪录，虽然中国也有庄姜、李清照等少数几个早期诗人，乃是因有着相应的家庭环境而产生出的时代个案。既使近现代，随着女性地位的提高，更多女性加入艺术创作的行业，但其数量和知名度，远远不像两性的人数那样几乎能对等。看看艺术指数排行榜，不论东方还是西方，女性都不能进入前十。在重要的事件和场合上，女性是被忽视的、次要的、被动的。作为人类的一半，女性总是内敛地处于暗处或背面，基于此社会体验的不同，女性艺术包括诗歌、绘画等都与男性艺术有着截然不同的性别特点。

女性艺术创作主要依据于生理性别经验、社会性别经验以及个人经验，也就是说，女性创作大多带有明显的性别符号，比如“自言自语”状，状同文学作品中的自传、内心独白、日记形式，是女性感性、敏锐、内敛、细微的性别特征的再现。她们的作品以一种自白、顾影自怜、无声呐喊的抗争方式入侵男性话语中心，从而形成“女性艺术”的版图。

由于女性艺术没有历史基因，女性作品还表现如困惑、迷茫的不确定状态，就像植物往向阳的一面倾斜生长，女性创作在各种因素的作用下，更擅长于从内部开始挖掘，并在初次体验社会生活公共空间的经验中摸索。也正因为此，当今天女性以艺术创作作为对世界的理解和认知方式，是以直觉的方式对世界的把握。

鉴于对女性艺术家的关注，本馆自去年开始举办女性艺术家作品展，以期更多人关注、研究女性艺术家创作及作品。去年3月份成功举办了“婉风漱玉”女性艺术家联展，今年我们再邀请了成瑶、江帆、童靓、谢玲慧、王瑾几位女性艺术家参加本次“素手丹青”女性艺术家群展。这几位艺术家既反应了女性创作的共性特点，又表现出各不相同的个性语言。谢玲慧的情景漂移系列、景观构建系列，都以女性人物作为画面形象，首先我们看到在塑造人物形象上，隐含着迷蒙的、区别于一般男性艺术家的特质，着重向内塑造人物，表现的是人物的内心世界（我们看到男性艺术家表现女性人物时，多歌颂躯体物质的美感或生动的表情，大约他们还不足以掌握这个身体内部的世界）。特别是情景漂移系列，不但人物形象若隐若现，艺术家甚至直接命名为“恐惧、迷惘”。这里艺术家似乎暂时忘记了除了画面人物以外的世界，画中人物独立于画面时空之外，自成一个世界，也是在这里，女性成为主体，走向前台，并无视画框之外的任何事物，她们终于主载了自身构成的世界。成瑶的“一毫米世界”不但是物质尺度上的微观（不得不说微观也正是女性视觉的特长和特征），更是对感觉的微观。她认为：在一个动力系统中，初始条件下微小的变化能带动整个系统长期的巨大的连锁反应……我们知道一个词“蝴蝶效应”，我们可以从作品中体会到感觉神经的这种“效应”，从一种感觉溜向另一种，中间是细微的，不明显的，内部的，有时犹如白日梦，但有一种力量在涌动，一个场景跳跃到另一个场景，一个片段过渡到另一个片段，一个情绪传染至另一种情绪，似乎惊惧，似乎哀愁，又似乎甜蜜，这里没有理性的逻辑推理，只有直觉，女性永不出错的直觉。江帆呈现给我们的是另一个世界，但这个世界也是极其女性化的，它不但是一种女儿情态，还是一种隐秘的统治欲望。在那里，有宽阔的疆土和众多臣民，全部顺从伏贴于虚构的王者。这个疆域里林林总总的事物——那些甜蜜的小玩偶及其它，都构成一块城堡的基石。作品画面温和、可爱，还有点童稚的天真，这完全是一个女性的现实生活截图，是的，作为女性，我们精心布局这个空间，像蚕蛹居于茧中，在这个空间里实现自己的欲望。童靓的“专家提醒”系列，又表现出完全不同的主题。“专家提醒”系列，是以当下现实生活中的食品安全问题作为素材，虽然我们看到的是对现实的关照和批判，但艺术家却巧妙地把本质藏匿在现象背后：画面上是形态优美的食材，从外表上看，它是美的，鲜活的草莓勾起食欲，豆芽生机勃勃，我们无法看到它黑暗有毒的一面——如果不读文字，但文字也以迂回的形式与我们周璇——没有使用直截了当的汉字。艺术家以绢作为绘画材料，加上优美的书法，于是我们完全忽略了专家提醒的什么，沉浸于画面形式之美。这是童靓以女性视角和方法对现实的提醒，是婉转的、迂回的，这也正是女性切入这个世界的办法。王瑾的作品多描绘当代都市生活画面，画面犹如梦幻中的现实，更如现实中的梦幻，线条勾勒轮廓，天真而简洁，色彩隐含着神秘暖昧的气息，完全把观众带进一个山重水复般的故事情节之中，激发我们对人物瞬间情态下心事的好奇心，仿佛等待一个曲折迂回的浪漫故事上场。这个“故事”表现出艺术家对生活的女性触感，而王瑾作品对女性情绪和神秘氛围的表达能力已近于得心应手。

女性艺术联展希望引起更多人参与女性创作话题，关注女性艺术。在揭开女性创作的神秘面纱时，同时更愿意展示出每个艺术家不同的个性，每一个个体特质，才是形成该作品的决定性因素。也或者说， 我们从女性个体中，又回到了个人创作与社会环境的大命题，超越了性别之别。